校庆专栏

乐 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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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3 - 07 - 27

乐    土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徐沂蒙

   

    我已经离开那里近一年了。我知道这是注定的,就像春花注定炎炎烈日下凋零,赤子注定在世俗红尘中迷失,人类注定要离开伊甸园。

    我注定要离开我的乐土,怀着兴奋与好奇踏人陌生的世界。在兴奋与好奇褪色之后,在永亘于心的惶恐中,默默彳亍。开始与无物之阵的搏斗,于异乡的喧嚣繁华中偶一回首,看到记忆中那曾习以为常的地方,我的乐土。

    人总是这个样子的,得到时不知珍惜,失去了才倍加怀念。劣根性在我这个大庸人身上自然不能奇迹般地忘了出现,我知道应该珍惜现在,也知道我的记忆在缺陷、阴面上自动作了跳跃,可是我就是怀念,怀念乐土,怀念当年(才大学而已,就用这么“再回首已是百年身”的词句,真是老了)。我不会痴心妄想回到当年,注定的事情无力扭转,天性凉薄的我也对“寻根”、“重返”之类的事不以为然,但我知道,那段岁月已锲人我的生命。那座校园也在冥冥之中与我有了关联,可能是早晨蒙蒙细雨中那洗得发亮的翠叶,可能是晴朗下午那蔚蓝如洗的天空,也可能就只是夜晚教室中透出的一缕灯光,上楼时迈步的一瞬,生命中那根弦被记忆的手指轻轻拨动了,震憾之间,呼吸轻缓了,心动变化了,耳边似乎传来悠久的钟声。那一刻,我与我的乐土呼吸同,心跳同,缘在心中,未尽。

    我在同一所学校呆了六年,度过我所有的中学时光。家在初二那年搬了,与学校恰恰构成这座城市的对角线,奔波自然是难免的事。学校下学晚,上课早,抓迟到绝不手软,我哪敢怠慢,春顶风沙夏顶雨,秋冒尘暴冬冒雪,漫漫长路,何处是尽头?我经常在早晨上学时一路狂奔,在校门关闭的最后一刹那冲进去。一口气松下来,才发现心跳如擂鼓,汗透重衣,微风吹来,凉意顿生。若再遇上到校必经的桥上堵车,遥望对面的校门巍然耸立,自己却“心向往之,难以得至”。真比牛郎织女还急。若遇风雨,便仿佛一瓶一钵走天涯的苦行僧,一书包一单车栉风沐雨。于今相较,出宿舍楼门即是教学楼门,真是不可同日而语,然而就在那漫漫长路的奔波中,在栉风沐雨的前行中,有今天的安逸所体味不到的滋味。冬日里,天黑的早亮的晚,离家时披星戴月,归宿时戴月披星,可是就在这黑暗中,没有迷眼乱耳的灯红酒绿的早上,敏锐的触觉在心房中细细搜寻,思考的快乐与天上的星辰分享;没有同行人的夜晚,黑暗如面纱,我在夜幕温柔的庇护下添干心头伤口上的血迹。

    夏天放学时,月亮像洁白的帆,贴在浅蓝发白的天幕上。与同窗好友携手漫步在桥头,花一块钱买十串辣串,均分,大吃。她说:“哎呀!我又吃辣的,要长痘呢。”我说:“没事。吃完回家抹祛痘霜。”走到她家巷口,辣串吃完,也该分手。“签子怎么办?”她问。我把签子一股脑塞给她,“扔你家垃圾道——肥水不流外人田”,呵呵坏笑,跳上车子就跑,顺便潇洒地冲她挥挥手,抛个飞吻。

    我上初三时,校门旁的那片小小的树林是用铁栅栏圈起来的,树干之间种着花,夏日里,绿树阴阴,看来真是“清凉世界”。可是我最喜欢的地方是树林旁。树林旁是一条小道,窄窄的,砖铺的,通向木工房。小道的一边是一排柳条,离“参天”远得很,只是插在地上摇摆,叶呈娇黄、嫩绿,在别的柳树已呈深深的碧绿之时,它们依旧保持着稚子般的娇艳的绿。小道的另一边放着一段焦黑的、粗粗的、长长的方木头,与圣洁的校园比起来突兀,放在这里却不起眼,以至于我人校两年没发现它。那天是夏日里平常的日子,初三的我捧着化学练习册离开坐了不少人的教室,离开一直顶到讲台、门口的桌子椅子,在校园里转,找一个地方,没人的地方。我发现了它,一屁股坐在它身上,对着娇黄嫩绿的柔柔的柳条做化学,

    很安心、很舒服,后来便常去,那校园的一角,我初三下半年找到的乐土。可惜,初三暑假,校园改建,再作为高中生回去,那片树林下铺了小路,安了石桌椅,不再种花,拆了栅栏,柳条不见了,木头也不见了。虽然高三时又找到一片地方——是青年广场圆台的墙背后,正对西河,落日时我常酸不溜丢地吟上一句“长河落日圆”,就是河的臭味随风袭来时太恶心——想到那段憨厚的木头,仍不免怅怅的。

    我没想过把它贴上“我的”的标签。尽管我口口声声“我的、我的”,我知道我会失去的,注定的,拥有不等于占有。我怀念我的乐土,我曾经拥有过的一隅,那段沉默的、温和的,包容我的木头。

    学校的下午第三节课是自由活动课,学也可,睡也可(不过通常不会有人这么干,尽管下午第二节正在老师与周公之间痛苦挣扎),吃也可,喝也可,玩也可。回家晚,所以我经常买点东西吃,比起现在校园里那些手黑刀快的老板,当初小卖部的东西忒便宜:五毛钱的吃食种类繁多,一块钱的也不少,一块以上的好象没有,最物美价廉的是焙子夹“某物”,譬如香菇、香肠、鸡蛋、油条、咸菜等等。种类繁多,风味各异,颇能令肚子满意。现在这座城市,不,这个地区没有“焙子”,我向舍友描述那美味的“焙子夹肉”时,她们都无辜地瞪大了眼:u(被子’?被子也能吃吗?”我叹口气:“当然不能。”

    不吃东西时,找就去图书室,进入书房看书,归去已是铃声大作,手携一本匆匆跑到教室,心头快乐,难以言说。

    不吃东西也不去图书馆时,就与一友并肩漫步,聊天谈心,颇觉怡神。一日,并肩于楼上窗前,操场上排球、篮球,四处飞舞,生机勃勃,感慨不已,有落泪的冲动。也许那时,我就觉察到了乐土与注定之前的无奈了吧。

    学校,哪能没有老师。对校园时光的眷恋亦包含了对师长的思念。一个个不同的声音,一张张各异的面容,不同的性格,不同的授课方式,每一位老师都成了记忆中的雕塑。我想说的很多,师生间的趣事亦很多,我却无从下笔,也不愿记述,我不知自己有逃避的怪僻,我只想把珍贵的东西悄悄收藏,如酿酒,若干年后,回忆起来,有醇厚的芳香。

    再说,我太笨,有些东西写不出来,一写就“隔”了,不写了。

结  尾

    我注定要离开。我也不能再回去,我懂了漂泊的意思。

    我在钢筋水泥,在秦砖汉瓦间流浪,猛然间回头,记忆中有六年的时光,我的乐土,它仿佛矿层中的水晶,不经意凝眸中总见到那纯洁却坚定的光芒。我的目光穿越时空,凝注未来,宿命吗?我依然孤独,瘦弱,漂泊,只是行囊中,有那片乐土。

作者简介

    徐沂蒙,女,生于1984年,属鼠,嗜夜间活动。

    1996——2002年就读于呼市一中,现求学于陕西西安西北大学,学习考古,此乃高考第一志愿。至今不后悔,因为喜欢。

    一中六年受益良多,最终坚持报考古专业,与这六年陶冶不无关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