校庆专栏

心中的摇篮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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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3 - 07 - 30

心中的摇篮

——献给母校呼一中百年华诞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刘生秀

百年坎坷风雨路

一部英才拼搏史

    在母校百年华诞之际,历史不会忘记一代代先达、英杰的丰功伟绩;不会忘记辛勤耕耘、做出贡献的老师。我和我的同龄人,都已年过花甲,鬓发斑白,却在心底深处珍藏着青年时代那段美好的记忆;无论走到哪里,不论在什么岗位,每当运用基础知识的时候,就会由衷地呼唤:“啊,呼一中——你永远是我心中的摇篮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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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我的襁褓脱落在丰镇县柏宝庄乡四美庄树,而我的摇篮和学步车却陈设在归绥市庆凯桥下西河沿边。

    那是1952年夏季,十五岁的我,小学毕业了。父亲不识字,却摸着我的头说:“解放了,翻身了,海阔由鱼跃,天高任鸟飞,给咱庄禾人考个最好的中学!”    

    小学毕业时的班主任张老师给我参谋说:“你去考绥远一中吧,校风严谨,学风扎实,那是最好的中学!我就是归中毕业的!”

    于是,我带着父亲的愿望,带着班主任的嘱托,坐火车来到当时的绥远省省会归绥市。结伴同行的还有:同年应考的班礼、范绍珍、闫克恭,他们在归绥都有亲友,我跟上也胆子壮了。可是总担忧考不上归中咋办?他们又安慰我:“不怕,归中是全省首批单独招生,考不住,还可以考第二批招生的丰镇中学。”因而心里踏实多啦。

    我们背着小行李卷,从火车站步行经通道街来到牛桥(庆凯桥)下。七月流火,天气燥热,都是汗流浃背。进饭馆每人吃了一大碗凉拌莜面,还有我母亲给我带的煮熟的鸡蛋,闫克恭吃得很开心,还风趣地把一只竹筷平放在桌上,紧跟在筷子的右侧摆两颗鸡蛋,端起茶碗说:“预祝我们每门课程都得100分!”逗得大家哈哈大笑起来!

    嚯!绥远归绥一中真大啊!沿庆凯街西行,河岸北面有一处青瓦灰墙、红漆大门的院落,这是本部;再向西,过太平召前街南口,就隔十几步有一棵合抱大柳树,象卫士一样护着向南弯去的河岸。猛抬头,一棵歪脖子大柳树从青灰色的院墙中,探出绿阴如盖的树冠,仿佛向我们招手,轻风一吹,柳丝唰唰有声,似乎说:“欢迎你,来自农村的小朋友!”柳丝拂起处,露出一处双扇大门的院落。往里了望,有座北向南的、古雅的甬道门庭。门庭前两侧,各有一尊威严的青石狮子;都有雕花底座,座花的上沿与我的头顶齐高,上面才是立蹲的卷毛大狮:一只,脚踩绣球,一只,蹄抚幼狮。原来这是归中的一部。

    还有归中的二部。歪脖子老柳扬着绿色胡须,好象在指点我们:从一部大门对着的双栏大木桥折东而过,河东岸顺城街路南的门墩大院便是二部。嗯,对了。二部大门的对面有一大片开阔的操场,场地上竖着好几副篮球杆;有许多放了暑假的小孩子在玩小皮球投篮。站在二部门口,隔河向北望,正是一中本部;顺大木桥向西看,便是一中一部。

从牛桥到木桥,从本部到二部,我们顺河沿走了一个卧倒的“S”型。当年的归中三部,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小学课本上的武汉三镇来,喔唷,你说这中学大不大?

    1952年7月8日,我们在二部的初中新生招生处报了名。我的准考证号是1026号,报名已近尾声。本市的多已报完,从篮球杆上拴着的毛驴儿看,估计是附近旗县的家长,把孩子们送来报名的。我们报完名,在二部院里转了一圈。二部的院落很大,由东、中、西、南四五个小院组合而成;各小院差不多都有正庭、南房、东西厢房,小石子或青砖铺成的甬道,把各院连接起来,显得曲哩拐弯,但错落有致。

    各院都是砖瓦房,房檐下都有用石条铺砌的台阶,有一两层的,有三四层的不等。窗户,有的是古典式,有的是改装成“洋式”的,但都按装了玻璃。瓦楞、砖墙,无论长短高低,都是青灰色调,花草很少,没有绿树,空旷而古怪。    。

透过窗户上的玻璃,往各庭房间里瞧,有些摆着办公桌椅,有些放着学生课桌,有些是通头木板床铺。不是这些摆设的话,人们会以为闯进了商行大院,或误人了地主豪宅。

    因为正是暑假期间,除报名处、传达室有些老师在忙碌外,二部大院很少见人。走出二部校门,看见有几位送孩子来报名的农民伯伯,蹲在校墙外的背阴处,正啃食金灿灿的新鲜玉米棒子——他们带的干粮。他们看着籽粒饱满的玉米,正在议论什么。是初级合作社获得了丰收,还是翻身农民盼望子女金榜题名?

    他们的孩子哪去了?噢,在那边。有三个男孩站在木桥头,在望那排参天的柳树;有两个女孩在河沿下边,撩拨着潺潺流水,惊得一群白鸭嘎嘎乱叫,拍着湿漉漉的翅膀,向本部那边的河岸跑去。

    我们几个也跨过二部门前的马路、越过路边的操场,下河沿踏着凸出流水的几块青石板,上了北岸。

    我们又进本部大院,一部大院转了几圈。它们的建筑格调和二部的几个小院相仿,只是比二部大院整齐。都是以门庭廊道为中轴线,左右庭厢对称,前后院落呼应,有层层瓦脊比肩,深深大宅几许的感觉。加上绿树掩映,洞门对开,更觉古朴典雅。

3

    小孩子好奇心大。考试前夕,我无心临阵磨枪,脑袋瓜里却转游着许多问题:比如,这条“S”形的河,叫什么名字?从哪里流来,又流到哪里去了?牛桥,为什么叫庆凯桥?是庆贺什么人凯旋归来?本部、一部、二部这几处古院,曾经住过什么人?为什么建成了中学校?

    知是爱上了这所中学,还是想人非非,还曾想:如果考上了,我怎么在这里好好学习;如果考不住,那也得向传达室的老头、河沿边拉骆驼的老人、牛桥下开饭馆的掌柜,把转游在脑海里的问题弄明白;明白了,也不白来一回。回到故乡,也可以向乡亲们叙说叙说,也许会取得父母的同情和谅解,并鼓励我来年再考,直至考上为止……

    七月十日正式考试,十八日将张榜公布,八月初就要开学!

    张榜那天,西顺城街突然人流爆涨,从鼓楼到一部木桥,真是人山人海。撑花伞的,摇扇子的,罩羊肚手巾的,穿背心赤肩膊的,七月天本来就够热,加上人挤,个个汗流满面。

    二部门前,人头攒动,里三层外三层,都翘首望着校墙上贴着的一长溜大红榜。已经被录取的初中新生的考号、姓名、编班,密密麻麻写满在上百张的大红纸上。让人看得心急火燎,眼花缭乱。

    有的家长找不到孩子的名字;有的孩子找到姓名了,但考号不对,那是重名重姓。有笑呵呵的,有流眼泪的,有团团转的,有眼睛看准了,心里疑惑的,又反复重看……

    我同乡来的范绍珍、班礼个头较高,早从大人们的胳肢窝下钻进了最前层,顺着校墙根儿,在大红纸前面来回走了一遍,脑袋瓜儿象水鸡儿似的,又从人墙的夹缝里挤出来了。找到我和闫克恭,喘着粗气说:“我俩上榜了,还有闫克恭,就是找不见你的名字!”说得那样诚实,认真!

    我的心凉了,自觉得脸煞白,汗水和泪水混在一起,不住往下流!闫克恭安慰我说:“别急,待一会儿,看榜的人松散了,咱俩再去看看!”班礼和范绍珍也说,过一会儿咱们都去看,还可以到招生办公室去查。

    过了一会儿,看榜的人更多了!市郊、周边旗县的人都来了:骑毛驴的、赶马车的、步行的,把二部的操场也挤满了,还有溢出来被挤到河沿下的。看阳婆,已是晌午啦,阳光象箭一样,直往人们的肉皮里穿,脸蛋、膊头都铮铮的疼,脚板底也烫得慌。我的心更慌!

    整个河沿两岸,象举办庙会似的,树阴下、草坪上,尽是叫卖小吃喝的。

    “汽水儿,冰棍儿——”胯上背着木箱的人,吆喝着在人群里穿梭;

    “凉糕,粽子——”头顶小白帽、扬着脖梗子长声叫卖的回民老人;

    “凉粉——白焙子——”这是回民大嫂的脆亮嗓音;

    “甜窝窝——甜窝窝——”一位瘦老头子佝偻着腰,身后背一只立式木桶,背带上缠着白毛巾,不时地拽出一角,擦抹着脸上的汗珠!

    “糖焙子——三分一个五分两!”五十年代初,在归绥市用人民币三分钱,也可买到一个碗口大、一掌厚的糖(咸)焙子;如果掏五分钱即可买到两个!听到这诱人口水的叫卖声,我下意识地摸摸母亲给我缝在汗衫里下角的“钱袋”,已经瘪了!仅够返程的火车费。刚刚解放三年的中国农民,说是翻身了,主要指不受地主老财的剥削和欺压了,离随手花钱的奢望还很远。

    我正在愁眉不展,象晒蔫了的苦瓜,靠在操场里的篮杆边上。同来的伙伴在哄顺和安慰着我。

    突然,范绍珍的姨夫出现在我们的面前,赤红的脸庞,流着汗,喜噗噗地说:“孩子们回家吃油炸糕,祝贺你们都上了红榜!”

    我耷拉着脑袋说:“榜上没有我的名字。”

    “有呀,他们三个在四十七班,你在四十六班,1026号,刘生秀,对吧?还是这个班的榜首第一名呢!”姨夫用手中的鞭杆子比划着说。

    范绍珍分辩:“我俩来回看了好几遍都没发现!”姨夫解释:“是的,起初我也没找见,后来用鞭杆尖儿挑起四十六班那张红纸的右上角,才看清的。原来是太阳晒得浆糊干渣了,热风一吹,折下一个小角,把他的名字给遮住了。”

    这工夫,看榜的人群已经疏散开了。我们四个手搭着肩膊,直奔四十六班那张红纸,果然如姨夫所说。又看了看四十七班那张红纸,他们的名字和编号也在50来个名字中找到了。

    忽塔一下,我的心掉在肚里了!毕竟是年幼的孩子,现在回想起那惊心动魄的一幕,还是发笑!

    当下,我兴奋地抬起头,仰面对着火辣辣的太阳笑,侧头对着二部传达室门口的老汉笑,向木桥两边粗实的栏杆点头,向一部校园外的每一棵老柳树致意,侧身向河床里的哗哗流水道谢]……我挺直小胸脯,俨然象凯旋而归的小“将军”!

    我们跟在姨夫的身后;我们的身后,还有一叠连声的叫卖声:

    “虎皮脆的头茬香瓜!一块钱一担——”    

    “萨县瓜,火车拉,一说不红就割开啦!”

    卖香瓜和西瓜的人们不断向姨夫打招呼:“看你喜的,娃们都上榜啦!?来来来,抱一颗满堂红的大西瓜!”

    姨夫连连点头答应,蹲下来,把鞭杆靠在腿跟前,用中指弹弹西瓜皮,挑了一颗大个儿的,抱在怀里;卖瓜的赶紧用抹布把这颗西瓜给擦抹得油光锃亮。交钱、提鞭、抱瓜,一转弯到了姨夫的家——太平召前街座西向东的圆穹儿大门院。胶轮车停在门洞里,骡、马的嘴头套着帆布料兜兜,一晃一晃地吃着兜袋里的料食。这一阵我才知道范绍珍姨夫是拉运货物跑后山的。

    姨姨早把凉粉拌在盘里,正在灶台边炸糕,竹门帘挑着、上纱窗支着,油香味溢出满院!

    这是一处大杂院,住着跑运输的、拉骆驼的、拉排子车的、蹬三轮的、摆小摊的。其中,有几位老人,都是晚清时候留过辫子的,能讲出许多亲身经历的故事:西河沿的来龙去脉、庆凯街的兴衰变迁、归绥中学堂的成立与停办、道台衙门的先达及贡献、大商号“天义德”和河滨花园;还有昭君坟、落凤街、公主府、望月楼、七大台八小召七十二个miamian召的传说,等等。

    这些故事和传说,我整整听了六年,当然都是在我的周日和课余时间;老人们的茶余饭后,或对弈空隙讲的。从汉元帝到康熙大帝,从辛亥革命到“七?七”事变,从“八?一五”日本军国主义投隆到“九?一九”绥远和平解放,每一个历史时期的闪电雷声,西河沿两岸都有反光和折射,流淌的河水都有回音或和唱。

    抚今追昔,归中三部是我的知识摇篮,而那大杂院曾是活的课堂。永远忘不了姨夫抱回的红西瓜,和姨姨做的油炸糕,那是我步入青年时代,参加“接力赛”的助跑器和穿梭棒!

4

    1952年8月1日,初中新生正式报名入学。我们那一届,共招了十三个班,六百多名学生。40班至43班,全是女生;44班到49班都为男生。这十三个班的学生,象活蹦乱跳的小鲤鱼似的,都被放进二部这个大“水池”里;二、三年级在一部;高中各级都在本部。

    “迎新晚会”是在一部大院——露天小“广场”开的。学生们都带自己的板凳,列队按班级进入会场。一个班纵深一行,从东厢房檐底排到西厢房窗下,黑压压坐下一院,足有两千多人。

    在这个会上,我们知道了:校长冀丕扬、教导主任韩纪增、总务主任寿培舜;团委书记张经,还有胡志善、佟正荣;学生会主席是高中六班的王玉祥……想当年,农村的孩子能在省城的最高学府,受到隆重的迎接,真是莫大的荣耀,好比如今的青年考入清华、北大那样自豪。在归绥,当时没有一所大学,除一中外,仅有二中(原奋斗中学)、回民中学(原恒清中学)、土默特中学,还有公主府师范、大台农校,真是屈指可数。

    一中的规模最大,教师的阵容最强。除前面说的校领导外,再看各教研组的组长:体育组苗时雨、美术组卢滨、音乐组李聘卿;物理组贾英、化学组徐化民、数学组李守仁、白一光、白一禹;语文组曾凡礼、外语组冯士潜、许德隆、历史组的贾文秉、地理组的贾秉温……绝大多数是北京名牌大学生,或从教多年的老前辈,有的还是留洋生;有的亲身参加过1919年“五四”运动,有的早已是中共地下党员……

    古人说得好:“问渠哪得清如许?为有源头活水来。”

    “一中的源头活水从哪里流来,还需从晚清的光绪年间说起。”这是大杂院里一位名叫王桐纲的老先生说的。王先生瘦高个儿,蓄着山羊胡子,好象是一位行医的郎中。

    他听一些念书人说,光绪十一年(1885年),庆凯街北侧有一处大庆昌的商号,因为不景气歇业了。有一位山西崞县的举人叫申际昌,在大庆昌旧址成立了“古丰书院”,并任书院院长。念书的学生不多,尽是穿长袍马褂,戴瓜皮帽,留小辫的绅士财主的孩子。工农子弟根本是可望而不可及的事。

    光绪二十七年(1901年),清朝政府开始“废科举,兴学堂”,归绥道台(官名,相当于县长)下令,于光绪二十九年(1903年)九月,把“古丰书院”改名为归绥中学堂,并附设归绥高等小学堂,于是成了归绥道及后来的绥远省最高学府,这就是一中本部的来历。到2003年9月,就整整一百周年了!

    一百多年前,归绥道的道台名叫胡孚宸,很关心归绥中学堂,常坐上轿子从道台衙门来一箭之隔的高等学府训示、督察,针对当朝有些崇洋媚外的官吏,还亲笔书写一副对联刻在学府二进堂的露明柱上,作校训:

上联:愿多士勿忘国粹

下联:虽边地岂乏人才

    ……宣统三年(1911年),北京溥义皇帝逊位,归绥道台衙门也倒台。

    辛亥革命后的民国年间,道台衙门大院也变成归绥中学堂的校园,1929年(民国十八年)正式定名为“绥远省立第一中学校”,包括本部在内,这就是一部的来历。有那对青石狮子和歪脖子老树作证。

    讲起二部的来历,那大杂院里有另一位老人(记不起姓名了,只知道是做小买卖的)是亲眼所见的:

    从晚清到民国午间,归绥城内有三大商号,即大盛魁、元盛德、天义德。这天义德就设在西河沿南岸、西顺城街西口,隔木桥与道台衙门咫尺相对。这位老人曾是天义德商号的小伙计,专管商号门前河滨花园的种植剪修营生。

    那花园是庆凯桥西侧、大木桥东侧的一大美景。一排长弧形的嫩柳,垂拂在河沿南岸,园中有石垒假山一座;假山四周有一圈尺数深的水池,池底池帮都用草坯砌成,用暗涵管道把河沿的流水引进,还能从假山边座上的石雕青娃的嘴里喷出;似假山为中心,依次是各种造型的花池和花坛,有园形的、菱形的、贯圈形的,招财进宝钱币形的中国结形的等等,东南西北排得满园;串串红、金盏盏、老来红、罂粟花、海娜、秋菊、四季海棠、牵牛爬山、倒挂金钟……香溢两岸,彩蝶纷飞、蜜蜂起舞、游人不绝。花丛中,间或有石桌对弈、小憩条椅,正对天义德大门、沿西顺城大路北侧一线,是一排绿漆栅栏……

    可惜好景不长,民国十七年(1928年)、十八年,绥远遭年限。大旱三年农牧业遭灾,商业随之萧条,天义德倒塌,小伙计们四散,河滨花园也变成一片沙滩。民国二十一年(1932年),天义德的后人,把房产变卖给私立正风中学做了校园。由当年的文化界知名人士郭并卿任董事长兼校长。这,又是二部的来历;二部的体育操场正是当年的河滨花园……。

    我在追溯一中本部、一部、二部来历的同时,也在探寻着两河沿的来龙去脉。这个问题是由地理教师贾秉温先生给解答的。

    贾老师身材不高,不胖也不瘦,给学生们一种展游活水的感觉。匀细的鼻梁上架着一副无框银丝眼镜,标准的归绥话,慢条斯理、幽默风趣。他的第一堂地理课,不是课本教材,而是自编的“乡土教材”: 西河沿是佳达亥河中游的一段!

    噢,“佳达亥”,是蒙古语,汉语意为:河床宽阔,河流细小而疏散。

    佳达亥河发源于大青山南麓的哈拉沁沟和红山口。冬春清水长流,夏秋山洪滚滚。流过山根的冲积扇,再往南流经公主府村,汇积了村边的多眼潜流涌泉,流量开始增大。折向西南,经天主教堂和监狱的墙下,拐弯向正西流来——这一段才叫西河沿。

    流到一中一部门前,与什拉门更河汇合,径直向南流去,经南茶坊、西菜园,再往南注入小黑河;由小黑河并人大黑河,再由大黑河经托克托县归人黄河!

    呵,西河沿的水流人母亲河!

    母亲河的这条有限的支流,千百年来,却养育繁衍了无数的各族儿女。

    “天苍苍,野茫茫,风吹草低见牛羊”的古丰洲滩,不正是在这一带吗?为康熙大帝西征葛尔丹胜利归来而建的庆凯桥,不也是建在这条河上吗?望月楼下,真主阿拉的虔诚教民,不也在这河沿的两岸繁衍了一代又一代吗?牛街、草市街的山西老乡,“三年一算账,五年一回家”,不也是在这河岸上发了财的吗?是的,大盛魁、元盛德开往大库伦的沙漠之舟,正是从佳达亥河启航的;天义德从漠北、天山归来的驼玲,也是与西河沿的流水和唱的……

    贾秉温老师还讲到,有了繁荣的经济,才会有畅盛的政治文化。

    对呀,归化城的首脑机关——道台衙门就建在西河沿边;衙署监狱也建在这条河岸;就连康熙皇帝的六女儿——恪靖公主,要从北京嫁往蒙古做土谢图汗妻子的时候,路经归化城,也选的是佳达亥河上游——清泉喷涌的攸攸板岸畔,修建了公主府;道光年间担任绥远(新城)兵备道道台的惠徵王爷,带着他那十五岁爱女——惠娘娘,住在落凤街。惠娘娘的秉性就不安分守已,在北京的大街小巷串遍了,来绥远城抬头是兵、低头是将,弊不住闷得慌时,就常坐小轿来旧城观赏佳达亥河两岸的风光。一日拂晓,她的父亲带兵操练,她自己却来到了庆凯桥上,凭着石雕桥栏,耳听桥下淙淙的水声,目眺道台衙门柳梢头的晓日,活脱脱地绘出一幅美人消夏图。这塞外的“石桥晓月”真不亚于京郊的“卢沟晓月”。

    到这里,贾秉温老师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问同学们:“你知道这惠娘娘是何许人也?教室里静了片刻,然后贾老师诙谐地自答:“正是那后来赫赫有名的慈禧太后!”

    怪不得“丰书院”、“正风中学”这文化教育园地也都成立在这庆凯桥边了!

    噢,佳达亥河,真是地块风水宝地哟!

    地灵人也杰,归绥中学有她光荣的革命传统。

    辛亥革命后,归绥中学的校长王定圻,因鼓动宣传反袁斗争,而被捕慷慨就义!

    在1919年"五?四”运动及以后的“五?七”国耻纪念日活动中,是归绥中学的学生领导李裕智(归中第十一班学生,学生会委员,蒙古族。归中毕业后的1923年,他与乌兰夫、奎壁、吉雅泰等一起考入北京蒙藏学校,经李大钊、邓中发介绍加入中国共产党)发动同学们抗着“反对卖国的二十一条”、“抵制日货”等横幅,越过西河沿,跨过庆凯桥,浩浩荡荡到鼓楼大北街,举行了示威游行!塞上古城的呐喊声,与北京天安门的口号声遥相呼应。

    “九?一八”事变以后,日本帝国主义者侵入我国东北,有着进步思想传统的归绥一中学生,满腔怒火,义愤填膺,举行罢课。一中学生罢课的“头儿”苏谦益等被开除。他含愤离开一中学校,到省立三小当教员,并秘密到各中小学联络进步师生,组织起马列主义“读书会”,后又成立“绥远省反帝大同盟”,在归绥掀起抗日救亡运动。

    卢沟桥事变以后,太平召前院的地下组织,装扮成“喇嘛”,把归中的有志青年,秘密送上前往革命圣地延安的道路!

    紧接着,1937年秋天,佳达亥河在呜咽,钟鼓楼在哭泣,带血腥味的膏药旗插在了衙门府上。

    有骨气的中国人不办奴化教育。教师们震怒离开中学;学生们愤然离开课桌。于是,归绥中学变成了铁蹄下的日军医院,正风中学也成了蒙奸李守信的司令部……

    “风在号,马在啸,黄河在咆哮,黄河在咆哮……”黄河的小支流佳达亥河,也在怒号,也在咆哮!

    1938年秋,李井泉带着毛泽东主席的指示,带领八路军部队,从山西出发,越过蛮汉山,跨过大黑河,来到大青山建立了抗日根据地!

    大青山抗日根据地,是归绥青年心头的一盏明灯,许多学生没有随着国民党败军往河套撤退,而是跟着杨植霖从佳达亥河畔上大青山,进了万家沟、井儿沟……。

    “大刀——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!”39年夏季,大青山蜈蚣坝伏击战,给了日伪军当头一棒;新参加游击队的归绥青年高兴得心花怒放!    ’

    ……战斗着——坚持着;坚持着——战斗着。整整八年啊,1945年8月15日寇放下“膏药”旗无条件投降了!

    ……“青天白日”的旗子虽然回来了,但带来的是内战和饥饿;归绥中学虽然恢复招生,但给学生们带来了新的阴影和不安!佳达亥河两岸依然是一片萧条,和充满着恐慌!

    ……直到1949年绥远和平解放,佳达亥河才获得新生;归绥中学、正风中学才回到人民手中;五星红旗高高飘扬在庆凯桥畔,李井泉、姚喆、杨植林、苏谦益,率领人民子弟兵回来了,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历史性的凯旋!

    ……49年10月1日,毛主席在天安门城楼向世界宣布:“中国人民从此站起来了!”

    “解放区的天——是明亮的天,解放区的人民好喜欢!”这清新的歌,随着佳达亥河欢快的流水声飘向远方,也荡满了归中的校园。

    “共产党要为人民办好教育事业。”这铿镪有力的话语,是历史性的界碑。市长阮慕韩来了,教育厅长秦丰川来了,文化厅长张淑良来了,他们都这么说。

    他们为绥远归绥一中派来了解放后的第一任校长——冀丕扬。

    绥远归绥一中本部、一部、二部的初高中新生,要向全省各地首批招考。

    ……历史的翻转片出现了倒影。梳小辫,穿马褂的阔少爷,永远消失了;留分头抹亮油的纨绔子弟不复存在了;而翻身农民,做主的工人、普通市民的孩子们登上了大雅之堂!

    工农子弟登上大雅之堂,这一步跨越了大半个世纪。从1885年的古丰书院,到1903年的归绥中学堂,再到1949年归绥第一中学,真是曲曲折折、风风雨雨、坎坎坷坷!历届志士仁人,凄凄苦苦、悲悲壮壮、拼拼搏搏,也培养出许多英才。历史告诉人们,这里是走向成功的摇篮!

青山绿水育明珠

峥嵘岁月谱华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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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 教师,好比大山,把怀中无尽的知识宝藏无私地奉献给学生。

    我从1952年秋季考入绥远归绥一中,被编人初中46班,到55年夏季,又以较好的成绩顺利考上一中高20班。在大青山下、佳达亥河畔整整学习、生活了六年。

    期间1945年,国务院撤销绥远省,建立内蒙古自治区,确定呼和浩特为首府。至此,“归绥”这个具有民族歧视封建统治意义的名称,才恢复了她本来的名称。

    “呼和浩特一中”,白底红字的、亮晶晶的校徽,别在了每位师生的胸前。这是青年时出入校门的标志,也是壮年时回忆当年的荣耀,更是晚年时珍藏美好感情的纪念晶!

    抚摸着这枚小小的校徽,就能触摸到镌刻在上面的座座大山。

    46班,我的第一任班主任周世杰,清瘦的面庞,稀疏的头发总是拢得那么整洁,皱纹锁在眉问,双眼皮已经塌陷而变小,略带雍肩,看后影儿,还能透出年轻时潇洒的俊气。伸出手来和你握手,感到他的手总是发烫而绵软;和你谈话,亲切而文雅,带着浓重的唐山韵味,他还常把右手捺在腹部的肝区。

    不知为什么,这么瘦弱的身体,他老是单身住在二部东小院正房的办公室里,正好与我们46班大南庭的教室相对。晚上他睡得很迟,灯亮着,那是给我们备课——中国历史,讲课特别小心翼翼,较少有补充材料,和课本原文差不多;早晨他又起得特别早,起床电铃一响,他就出现在我们西大院的宿舍窗前,督促我们迅速洗漱,然后站队集合。

    晨光微露,我们46班总是集全得最早最快。在等待其它班集合齐的片刻,周老师又总是领头让我们唱歌,唱的次数最多的歌是《歌唱祖国》:“五星红旗,迎风飘扬,胜利歌声多么响亮,歌唱我们亲爱的祖国……”周老师点着头,用柔弱的双手为我们打拍子。每当唱这首歌的时候,我又发现他是那么有力高吭!

    全初一10个班都集合齐了,依次出二部校门,沿顺城街碎步小跑,“嗵嗵嗵……”震颤着河边的柳树。周老师总是目送我们跑出校门,然后站在门墩前,又目迎着我们跑回来……。

    日复一日,他总是与我们朝夕相伴。有人在议论他什么?我听不懂也不愿意听。只知道他那挚着的敬业精神,未因年老体弱而衰竭,至今还记忆犹新!

    与周老师在一个屋里办公的是于志乾老师,他是我们班的第一任语文教师。记忆最深的是那箍在前额的“健脑器”:好象是铝合金制成的,有5公分那么宽,围头部半圈这么长,上面是凸凹不平的、黄豆粒大小的方块块儿,沿半圆圈整齐地排成五行。据说这玩艺儿能散去头上的热气,使之冷静而清凉。每当于老师扎起健脑器,用蘸红墨汁的毛笔,给我们班批改那一大摞作文本的时候,我们就知道他的头痛病又犯啦!瘦高的个子,累了就扶着椅背在原地活动活动,然后又坐下来精心批改。那年间,学校有时候停电,他也点燃一支腊烛继续批改,还常常单兵教练,面批面改。叫我的次数较多,不是因为我写得差,似乎是要从我的字里行间锄耧出什么?

    有一次,于老师讲了他在《绥远日报》当记者、编辑的时候,因为印错了一个字把整篇稿子的意思就翻了个儿,出了天大的笑话。他讲得无意,我却听得有心,萌发了长大想当记者的念头。在一次面批作文的时候,我把这个念头告诉了于老师,他说:“有理想可以,但不能偏科,当记者必须有全面的知识,甚至是丰厚的学识,特别要懂马列主义。”我偏科的苗头被他捉住了!  

    尽管这样,他还是经常鼓励我:要多观察生活,特别是工农大众的生活;要深人群众,发现写作题材。有时候,我把小小的习作拿给他看,他也不惜时间地为我指点修改,还鼓励我不妨寄给报社试试!

    试了几篇,都是石沉大海。

    后来,我按于老师的教导去做:平时多观察留意学校的新鲜事物;寒暑假回乡参加劳动,体验合作化初期农民的生活;星期日挤时间到太平街大杂院,听老人们讲西河沿的故事。

    于老师的教导很灵,观察、体验、思考描述,要比坐在那里空想好得多!作文及课余习作大有进步。

    在初中三个学年中,寄出去的习作,有九篇还是发表了。如:《开展课外研究小组活动》,写的是呼一中学生课外活动的新鲜事,登在《内蒙古日报》上;诗作《我村五里好风光》、《喜讯到了家》,反映农业合作化的新气象,被《内蒙古青年报》采用;《毛主席派来的火龙》,反映集二线通车的事,被《中学生》杂志社刊用。特别是新人新事《输血》这一篇,一经《内蒙古日报》刊登轰动了全校!

    《输血》写的是初中42班女学生赵秀珍,因病失血过多,危在旦夕,二部各班男女同学闻讯后,主动到市医院献血的情景,特别是“O型”血秋风兰被医生选中后的激动场景,非常感人!这篇报道还惊动了团市委的领导,派专人来一中给赵秀兰、秋风兰赠送了慰问品。

    那年,瘦小的我也是闻讯随教导员李伟老师去献血的人。事后,李老师说:“你的血是‘A型’没采用,可是给咱当一回战地‘记者’吧,写篇稿子送内蒙报!”不久,《输血》被登出来了。

    1955年5月1日,是内蒙古自治区成立八周年的喜庆日,全市各族人民要在人民公园举行盛大的联欢会。呼一中团委张经、胡志善等领导组织各班学生出文艺节目。我从这个信息中分析:能不能写一篇报道?于是破了个大胆,自个就跑到新城的内蒙古日报社,政文部的郝继光编辑接待了我。他抓起桌上的眼镜戴上,打量了我一番说:“哦,你是《输血》的作者?还想写一篇你们一中筹备庆祝活动的报道?这样吧,”他的语气很肯定,“写你们一个学校面太小,写个大场面吧,我们的记者在主席中采访,你或你再找几年同学做帮手,到会场的群众中去采访,写一篇《欢乐的五?一之夜》成吗?”我高兴极了,也肯定地回答:“成!”又一口气跑回旧城一中来。

    “五?一”那天晚上,我和我们“朝艺”编辑部的几位同学:薛安礼、田世富、周恩广、贾勋等,早早到了人民公园,分别到各活动片儿采访,回来已经是深夜,又在“朝艺”编辑部碰头,把各自采访的见闻感受每人写一段儿,由我挚笔串起来《欢乐的五?一之夜》。

    第二天打早,我向老师请了假,按预约时间跑到《内蒙古日报》的郝继光面前。他细阅了我们集体采写的稿子,只改动了几个字,一拍桌子说:“整版的庆祝报道,就等配发你这们这一篇。定了,现在下稿,明早见报!”5月3日,在二版的上部果然登出来了《欢乐的五?一之夜》!

    在初中阶段,能有几篇“豆腐块儿”见诸报端,都因为我的背后有好几座大山:初二的语文老师是善于朗诵诗词的、普通话极标准的王钰老师,初三是用词严谨、逻辑性极强的张树诚老师。这几个老师各有长处,但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,在他们的办公室里,书籍能堆成一座座山,他们的身影都立在山巅!

    其实,初中时能在报刊杂志上发表文章的不只我一个,还有好多好多。例如,43班的宋润梅,她写好的散文《我的教室》。刊登在《内蒙古文艺》上。她们班的语文老师是儿童文学作家宋萧平,后来调入内蒙师院中文系任教,现在是山东师范大学的教授。还有初中51班的张志良,把诗作《沙漠里奇妙的故事》发表在《中学生》杂志,由中国著名诗人冯至先生为这首诗作了评介,曾选进小学课本。同时,中国少年儿童出版社主编出版了《我们的生活》一书,把张志良的《沙漠里奇妙的故事》和我写的《毛主席派来的火龙》都收编了进去,还译成英文版《Our Life》,远销到英国等欧美国家。

    今天,提及这“豆腐块儿”的事,意义不在它本身,主要是想展示当年那一座座大山。当然,虽是摇篮里的依呀“儿歌”,但总归是母亲的荣光!

2

    数理化、音体美老师都是强将:有侯振华父子数学能手,有白一光兄弟数学行家,有独挡一面的李守仁解难题专家;有张润芝妇夫体育高手,有卢体仁父子美术世家。

    李守仁老师留给学生的记忆最深:上课不拿教案,演几何题不用圆规,进教室只拿几根粉笔。不是懒散,而是熟教如流,精确无误。就拿在黑板上画“圆”来说,肩肘就是他的园心,臂膊就是他的半径,手指轻捏一根粉笔,“嚓儿——”一划,一个圆圈就出现在黑板上,“啪——”一点,恰好点在圆心。要画多大就多大,欲画多小就多小。有几位学生在李老师下课走出教室后,曾用木圆规复核过,与他手画的圆误差很小。这娴熟的教艺,是他勤学苦练的结果。

    李守仁教学生不拘一格,不讲形式,谁有解不开的难题,在半路,在操场,只要一问他就马上蹲下来,用一棍儿树枝或一粒石子,就地给你演算解答起来,直到学懂弄通为止。

    你听吧,“假如……”把“如”发成近似“吁”的音,略带脑腔共鸣,高八度的语调,肯定是李守仁老师在数学课外活动小组讲课。围坐在他周围的学生有各个班级的,如侯竹筠、刘生来、戴静宜、张亨、傅荣、霍正夫、张振华、张书绅、刘会融、冯光耀、班礼……一群数学爱好者。

    后来才知道,当年的这些小孩子,长大成人以后,都是北京、呼市、通辽等地数学界、理工界的出众人才或权威人士。

    是啊,强将手下无弱兵,真言实语。

    贾英、徐化民、张玉堂等理化教师,也送出去一批又一批的高才生。王玉祥,刘琦等一批留苏、留德学子,就是出在他们的手下。五十年代初,呼一中每年都有培养留苏预备生的任务,预备生的各门功课都要优秀,特别是外语更要出众。

    说到外语,当然不会忘记我们的冯士潜老师和许德隆老师,一位精瘦,头发花白,操东北口音;一位胖矮、谢顶发稀,带土默特腔调。冯老师注重训练学生的口语、听力、阅读基本功,教初中班;许老师善长语法知识的灌输,对字词句的变格修辞抠得特别严细,教高中班。他们各有特长,配合默契。

    在全面发展的基础上,能把外语学好的同学真不少,其中出类拔萃的代表是初中46班(高中在21班)的吕聪敏。58年高中毕业后,他以优异的成绩被天津南开大学外语系录取。从南开毕业后,被国家外交部选去,曾一度给李先念主席当翻译,后派往中国驻英国大使馆任二秘,再后是中国驻加拿大使馆的参赞。回国后,先后在国务院办公厅、人大常委会工作多年。每当在电视屏幕上看到他跟随国家领导人出访各国,或迎接外国来华贵宾时,我总是引以自豪,常对孩子们说:“快看那位戴眼镜,胖胖的人,是我们呼一中的毕业生!”并在心底深处呼唤一声:“一中——摇篮!”

    然而,我的孙子问:他有什么门路呀,能到国务院工作?”我嘿嘿一笑,说:“他是毕克齐镇青山大队农民的儿子,哪有你说的门路!要说有,还真有。你听着——

“书山有路勤为径,学海无崖苦作舟。”

3

    呼一中的音体美,可以概括为“课堂教学正规,课外活动活跃”。

    我们的音乐老师李聘卿,额头已经有了深深的皱纹,那是太阳和月亮为他编就的“五线谱”。年轻时他曾是出色的乐队指挥,年老了依然是声音宏亮而激越。

    “二呀么二郎山呀,高呀么高万丈……”这是他自编音乐课教材的头一首歌。他一会儿脚踏风琴领唱,一会儿又挥起明亮的指挥棍儿,让大家齐唱。他总是侧着脸,把耳朵给向学生,听到哪个角落唱错了,立即停唱纠正。郭尚斌唱得音调不准,常被李老师“请”出来单兵教练一番;徐书信、孙国庆吐字真切,唱腔优美,也站出来给大家示唱。

    神情专注而富有童心的李老师,当大家唱到他满意的时候,那额头上的“五线谱”也会舒展开来,满脸笑成一朵花。

    音乐课外活动小组,项目丰富多彩,以器乐为主,声乐为辅。乐器有大小提琴20多把,长号、小号、黑管儿、萨克斯10多把,大小鼓,大小钹等打击乐器也不少。三、四十个人组成一支乐队,也够威武雄壮的!

    操持乐器的大部分是高中生,初中的小孩子不多。年龄最小的一个是李龙,他爱吹小号,胖乎乎的圆脸,两腮一鼓,红胀着像个大苹果。配上胸前的红领巾、白衬衫,特别可爱!

    每逢重大节日或周末,团委的学生会都要组织文艺晚会。器乐组当然要参加,演唱者都是初高中学生。一只“麦克风”,两个大喇叭,一块幕布,两盏大灯泡。露天舞台,心宽晚会:

    “山丹丹那个开花哟——红艳艳……”这是高年级大姐姐梁桂林的美声唱法,博得一阵又一阵掌声;

    “哎哟妈妈,不要拉住我的新衣……”这是大个子徐书信在唱苏联歌曲,男高音令人惊叹不已;

    “一条大河——波浪宽……”这是小姑娘张淑清演唱的电影歌曲,引起全场的共鸣,都唱起来了;连校墙外的西河沿的流水,也发生了共震,哗哗哗唱个不止!

    接下来是祝桐君的扇子舞,长裙旋转,飘然如仙,看得人们目瞪口呆!

    威武雄壮的马刀舞、轻柔飘逸的盅碗舞……一个接一个,直到深夜……。

    夜晚的联欢会令人心旷神怡,春季的运动会更让人兴高采烈。

    总指挥苗时雨,穿一身白色裁判长新衣,裤缝笔直,风纪扣严实,白球鞋白凉帽,颈项间系一只从国外带回的、具有纪念意义的牛角质口哨,风度不减当年!

    后沙滩,全校的大体育场。记忆最深的镜头:

    观礼台上,坐满了全校三部的领导、老教师。

    随着《骑兵进行曲》的鸣奏,仪仗队、鼓乐队、彩旗队、运动员队……通过了主席台。

    冀丕扬和苗时雨,不仅仅在检阅队伍,而且也在检阅他们自己——自己辛勤耕耘后的收获!

    团体操,最能表现校风,也最能体现团结向上的精神。一千多号人的“达标”广播体操,象一个人在做一样:横看成行,竖看成行,方阵的对角线成行,各条长短斜线成行……

    起跑线鸣枪后,姜瑞珍、曹菊清的女子短跑,打破了一中校史上的纪录;终点线冲刺带迎过来女子长跑运动员冯新维,她的记录突破了全市运动会的好成绩;最激动人心的是男子四千米长跑,要绕大操场的圆形跑道跑四圈半,20多名运动员,你追我赶,进进退退,数徐尚理跑得稳当,一直在前三名里上上下下。

    最后半圈了!徐尚理爆发出冲力,象离弦的箭一样,射向终点线,全场观众为他鼓掌喝采。总裁判长苗时雨紧握着厚掌上的跑表,“咔嚓”一声,历史记录定格了:打破了全省学生运动会的记录!

    苗老师那宽阔的紫棠脸上,露出了欣慰的笑容,他的掌心紧握的不是跑表,而是徐尚理这颗掌上明珠!

    另一颗明珠是冯新维。她和徐尚理、市里的长跑健将依套特格等,多次参加过全国学生运动会。后来,冯新维考入了内蒙古师院体育系,在六十年代初,她代表内蒙古青年出席过全国学联会议,光荣地受到毛主席的亲切接见!

    ……两袖清风的教师,耕耘锄耧一辈子,没有过分的要求和索取,没有无底的贪婪和自私,只有一个心愿:能摸捞几颗“明珠”,再把这璀灿夺目的“明珠”奉献给伟大的祖国母亲!

    这是人类灵魂的工程师的美德!

    呼一中的美术教师有好几位,记忆最深的是卢滨老师。他平易近人,诚恳忠厚,说话不多,但精辟实在,对我们以后的发展起了很大的作用。

    平素,卢老师爱穿西服,领带扎得整齐;春秋喜欢外套一件黑色尼子大衣,腰身总是展板板儿的;留着大背头,梳拢得明光油亮,严谨而富有亲切感。听说他也是丰镇人,因有乡土情缘,我更敬仰这位先辈。

    他给我们讲素描课,提满满一大竹篮鲜露欲滴的大红苹果,往讲桌上一放,讲观察角度、明暗虚实、线条阴影等描画原理和技巧,然后度步课桌行间,细心指点学生画页上的毛病和缺点……

    他还言简意骇地讲些艺术人生的哲理,记得最真切的一句是:“人品应与画艺比肩。”我们当时理解不深,但长大以后工作了,才咀嚼出德、艺关系的道理来,这一句铭言,够让学生使用一辈子!

    他的《清真寺望月楼》、《回族老人的鸟笼》等油画作品,至今难以忘怀。画中的人物姿势与神情,明暗虚实,刚柔藏露,都处于怡然的动态之中;他的画和他的为人一样,朴素、内敛、自然,尤其反映草原风光的《绿草花牛》,安静、纯朴、厚重;作品中蕴含着牛的精神,是卢老师品格的真实写照,正如鲁迅先生说的,牛吃的是草,献出的是奶……。

    卢老师的得意门徒不少,在呼一中当年,我记得有几位高中班的美术爱好者,在《朝艺》编辑当课余美术编辑。《朝艺》,是学生会主办的壁报刊物,有两张三合板接起来那么大,每半月出一期,刊登各年级学生的诗歌、散文、评论、绘画等。教导处专门在一部的东厢房辟出一间房来,做